人們爬上老龍坡，天已經亮了。驚魂未定的人首先感到擁擠。龍的背面沒有增加，但是人數比一百年前增加了好幾倍。別人帶來的豬和羊也佔有一定的地盤。吵闹的人們正在尋找丢失的孩子和狗。男子將女子放在樹樁上，叫她不要動，用麻縴維給她蓋上，然後在人群中尋找孩子。那人又绕著老龍坡走了一圈，還是沒看到狗左和那四個腦袋。只是有人告訴他，孩子送水前在河邊看水，後來就不清楚了。那人想起孩子確實是吃完饭去看水的，於是滿脸焦慮和汗水。這時，女子慢慢從驚慌和恐懼中回過神來，四處尋找孩子。
那個女人悲傷、無助、絕望的眼神告訴他，雖然平時很有骨氣，但是遇到危險的時候還是會依靠男人。我是男人，不能讓我的女人絕望。他胸中有一股熱血在沸腾，他在極短的時間内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。他朝村子走去。那人涉過齊膝深的水，艱難地行走。第一站是他家。他知道，人在最艱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回家，哪怕是一個無依無靠、四面漏雨的窮家。當那個人走到門口時，水已經齊腰深了。他找遍了整個房子，但是沒有留下一只狗或者四個頭。他無奈地摇了摇頭，求生的欲望告訴他，必須回去。但女人焦急甚至絕望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。他吸了一口氣，毅然游向村東渡口。此時的渡口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水，除了用來拴船的老柳樹，什麼都沒有。他不得不失望地回去。
孩子們一個小時前已經到了河邊。看水的大人開始匆匆回家，不時有人喊他們回家。但對他們來說，看到白浪被雨線刺穿很好玩，看到汹湧的海浪捲起也很刺激。趁大人們慌慌張張回家的時候，偷偷爬上村里的小渔船，偷偷解開缆繩。還沒等他們從船舱里拿起桅杆，船就被水衝向下游，加上他們的慌亂，很快淹沒在雨夜中。雖然當時很多人都看到了，但是情況危急，沒有人去救他們的兩個小孩。
當那人游回自己家門口時，天已經亮了。雨似乎小了一點，零星的雨滴落在水面上，起了中度的水泡。自家的幾只鷄站在院牆上瑟瑟發抖，連看都不看主人一眼。男人認爲，在以前，鷄會搶著給自己吃。燕子在低空盤鏇，時不時停在鐵丝上晾衣服，一起哭一會兒，不再是以前的竊竊私语而是有些凄凉。蜻蜓在水面上飛來飛去，顯示出洪水來臨前的徵兆。
那人在大門前停了一會兒，猶豫了一會兒，向老龍坡游去。對水的渴望在無聲無息地、無休止地上升，吞噬了道路、莊稼和房屋，甚至高大的垂柳的枝條也沾染了水滴。他嘆了口氣，無助地游了回去，腿在水里泡久了已經苍白起皱，小腿有些發作，一種酸爽的麻木開始蔓延。他知道如果晚上再去燒香燒香，可能會發生危險，會讓他更加對不起自己的女人。他悲傷地想了一會兒，如果他不怕沒有柴火燒的話。他加快了游泳的速度，中途脱下外套，用手捏成一團。
那個女人麻木地跪在東邊的斜坡上祈祷。當人們看到這個人裸體游向人群時，他們伸出雙手向他致意，就像一個從戰爭中幸存下來的英雄。人們不問過程和結果(結果很清楚)。女人脸上深深的悲傷完全掩蓋了看到男人歸來的喜悦。這讓男人心痛，他知道孩子沒找到對女人的打擊太大了。男人的眼淚和雨水，隨著河水從他們身上流下，默默地流淌著。流到脚下，流進坡前的洪水里。
四
又下起了大雨，坡前的杨柳已經被淹了一半。有時候被打敗的狗游到坡前，人家也不伸手拽它上坡。狗在水里呜咽著，向主人訴苦，看著坡上冷漠的主人，迷茫絕望地被洪水吞噬。聚集在坡上的人們不知道老龍坡會不會隨著水長大，只看到泥水渐渐向上推進。被長期浸泡的沙洲周圍也有很多裂缝。而且還有小陡坎經不起水的衝刷而坍塌，讓人感到恐怖。災難來了，改變了人們平凡的外表，暴露了他們的本質。一些人在恐慌中瘋狂哭泣，許多人跪在斜坡前祈求上帝和龍的保佑，少數人相信老龍坡的力量。有些人平時很有主見，現在卻不知所措。有些人平時慷慨勇敢，現在卻藏頭缩尾。其他人通常非常自信。
五
這個男人此時正靠在一棵柳樹上。那個女人坐在麻縴維樹下。男的用脚挪了挪躺在脚後跟的老狗，老狗懂事的走到女的脚邊。女人感激地看著向外看的男人，用手撫摸著老狗濕漉漉的皮毛，老狗知趣地回應著女人。
突然，一個女人像炸弹一樣在剛剛平静的人群中爆炸了。原來，這位婦女在受到驚嚇後，想起自己把女兒三歲的外甥留在了炕上。熟睡的孩子可能在炕上笑得很燦爛，夢見妈妈和奶奶在身邊。也許他被水驚醒了，哭著要有人來救他。也許洪水已經吞沒了熟睡的昏迷不醒的孩子。當男人聽到女人的哭聲時，他想到了自己失蹤的孩子，意識到女人和兒媳一樣絕望和悲傷。於是，他像戰場上的士兵一樣，聽到衝鋒，立刻站起來，把女人給他的夾克一扔，跑著跳進滚滚的水里。
老狗嚇得呜呜叫了兩聲，抬頭看著傻女人。女人在恐懼中放慢脚步，大聲哭泣，不僅是爲了男人、孩子和自己，也是爲了無缘無故地看著無盡的洪水。當男人聽到女人哭泣的哭聲時，他真想回到岸上，抱住女人安慰她。但男人幹瘦的躯幹里卻充滿了永恆的陽剛之氣，滲透著孔孟永恆的仁義禮信，以及男人永遠無法抛棄的尊嚴。那人果斷地游向村莊，沒有回頭。
那人在有些冰冷的水里挣紮著游著，用手推開了順水漂浮的碎佈。冷的胃抽筋，他想吐，小腿開始抽筋，手臂麻木。他認爲情況很危險。游不回來，就救不了留守兒童。於是男人知道自己必須堅持，於是咬緊牙關，屏住呼吸，鼓足力氣，繼續艱難地向女人家游去。當他走近那個女人的房門時，他聽到了孩子驚恐的尖叫。此時的哭聲對他來說是如此的甜蜜，讓他不禁浑身被鼓舞，仿佛有一股力量注入了他的體内，孩子安然無恙。他自己也覺得劃水的手臂有點放鬆了。當他游到被水封閉的闸門時，他徹底驚獃了。
他看到一牀花被子裹著一個被狗抱著的孩子。那只狗站在窗台上，昂著頭，摇著尾巴。孩子在包里哭，狗的眼神好悲傷好無助。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掛在了狗的眼角。當一個人看見一只狗，狗也看見一個人。那只狗感激地呜咽著，好像在表示感谢。那人感動得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流了下來。我也有和自己一樣的生活和靈魂。雖然是狗，但他還是很欣慰。他想哭。他習慣一手抱著孩子，把狗從負擔中解放出來，另一只手撫著狗的頭。知道耽搁的危險，男子把孩子绑在肩上，游回老龍坡。
那只狗感激地向那個男人眨了一下含淚的眼睛，然後從窗台上跳了下來。起初，那只狗緊緊跟在他後面。當男子奮力用手擺脱漂浮的碎片時，狗游到了前面，用身體撞開了它。當一個男人看到一只狗用身體爲他保驾護航時，他的内心充滿了愛，彼此欣賞。他想等水退了，所以一定要跟家里人說，善待這只忠诚仁慈的狗。國外不是有狗的追悼會吗？
由於巷子旁敲側擊，狗不時回頭探索方向，然後繼續爲他開道，所以他游得更加輕鬆順暢。他肩上的孩子在不停地哭，像是在報警，提醒他必須盡快趕到老龍坡。但現實終究是嚴酷的。出村後，浩瀚汹湧的水流更加汹湧，從上游飘來的窗扇和樹枝不斷湧來。爲他開道的狗不時被射得遠遠的，然後挣紮著向他游近。狗顽強的眼神和堅強的行動感動了人。他多麼希望有人來接他和那條疲惫的狗。但他知道現狀，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。狗經過幾波摺腾已經筋疲力盡，感覺和人一樣疲惫無助。但是爲了面子，爲了做人狗的原則，選择的時候一定要堅持。
終於，眼前出現了一大片柳樹和杨樹——老龍坡到了，然後一扇窗戶飘了過來。狗再次吸了一口氣，用身體撞開了窗戶，讓男子順利前行。狗又被撞了，順流而下。這只狗對著擁擠的老龍坡哀鸣，像是遇到危險的人發出的求救信號，但海浪聲很快淹沒了它的叫聲。人們看到背著孩子游泳的男人開始有點吵，然後有人就伸手把他們當臨時建築的長木杆。
那人被拉上坡的時候，對著人喊，救救狗，救救狗。有人說，這麼危險的人，安全回來就知足了。它只是一只狗。當一個男人看著關心他的人，一種陌生感和孤獨感不自覺地喷湧而出，迅速傳遍他的内心，於是淚水順著他悲傷的脸庞流下。現在他無力拯救這只狗。求助也沒用，他只好像心中的知音一樣默默爲狗祈祷。在人們伸手相助的情況下，筋疲力盡的狗被汹湧的洪水打得遠遠的，撞到了一根被水衝走的木頭上，然後被動地打了個滚，消失了。
孩子得救了，但是哭泣的女人現在忘記了危險，脸上掛著笑容逗著孩子。同時，她也忘了感谢那個放棄她生命的男人，更別說自己的一條老狗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