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8年初秋，我因公乘坐凌晨4: 46的501次慢車去石平。這是一列從廣州開往石平的火車。火車是老式的，皮膚是綠色的。走過一個城市，在另一個城市停下來，真是太慢了。
我坐在窗邊，很纍。車厢里彌漫著忙碌和恐慌的味道，蹲在地上吃泡面的工人，滿身灰塵背著大麻袋的農民，抱著小娃娃的單親妈妈，默默抽烟的男人，雙手颤抖著抱著妻子的白發老奶奶...
旅途中，列車突然減速，明顯進入了一個中途站。我打開窗戶，看到窗外“翁源”兩個大字。
車門口都是人群。他們或肩或背，身著晨晓月色，帶著鷄鴨、蔬菜、生活用品趕501慢車。
首先出現的是一對看起來像農民的白發夫妻。老人把貨物放在背風的一個角落里。老太太伸手拂去老人的外套。細草屑掉下來，他張著嘴吹。
老人看上去六十出頭，脸黑红，很方，老太太也有六十歲左右。她的身材已經很胖了，但脸上卻隱隱透露出當年的那股子氣勢。她隨身帶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，里面明明裝著橘子、花生、鷄蛋、粽子之類的東西，還有一大瓶濃茶。
車厢里的燈光像南瓜一樣黃，車厢里的圖貨越來越密。鷄的頭從箩筐里伸出來，圆圆亮亮的眼睛四處張望。鷄蛋和蘿蔔在洗衣篮里，白得像月亮。窗外傳來遠處的烏鸦叫聲，洗衣篮里立即傳來回聲。呱呱聲後面有翅膀拍動的聲音，大約他的手脚被綑住了，這使他無法盡情地歌唱。鴨子的脖子從竹篮的洞里伸出來，所以它們不得不遠行，再也不隨主人回來。如果這些鴨子活到秋天，讓它們站起來，應該是雄壯的中年鴨。鴨子旁邊的竹篓里，大白菜用草繩綑著，白白胖胖的，像豬一樣睡得很香。鷄鴨咯咯叫，乘客們用方言交谈，地板被杆子和木棍敲打著...這些人類的聲音，像活泼靈巧的鳥嘴，啄穿了一個上釉的月夜，讓晨光漏了進來。
火車滿载著貨物和村民，緩緩向北行驶。我們在天地之間，身體跟著火車，火車跟著鐵軌，歪歪斜斜地摇著。我看著月光摇曳，融化在遠山，融化在叢林，融化在鐵軌附近的村莊，融化在鷄犬的啼叫聲中。
火車慢慢摇晃，老太太也把塑料袋里的食物拿出來。地板上很快就充滿了富足的味道。茶葉蛋的醎味，橘子的甜香，粽子的糯香...我從來不喜歡在旅途中吃東西，所以我什麼都沒準備。
“妳不吃吗？”老太太說。“不饿。”“吃點吧。”她遞給我一個粽子。“谢谢，我真的不饿。”她繼續吃她自己的。吃完收拾好，她又把粽子遞給我:“妳得吃點東西。”她的態度真的很像我妈妈。全世界的妈妈可能都是這樣。
“這個粽子是我自己做的。很好吃。”她說。我將接通它。“自己做的”對我有很大的吸引力。所有家庭主婦做的食物，尤其是當地的產品，對我有很大的吸引力。他們各有各的風格和喜好，但也有共同之處:地方特色，材料正宗，有耐心。我按照老太太的指示剥了粽子的衣服。粽子软软的，圆圆的，白白的，白中帶著一點點舒服的淡黃，散發出一種我熟悉的糯香。“我放了花生和綠豆。”老太太說。“嗯，看得出來就是醎的好吃！”“花生在哪里！”老人向老太太喊道。老太太聽了答應，把花生遞給我。我意識到他是在提醒老太太讓我吃花生，但他沒有直接告訴我。雖然有點封建，但也有點可愛。
我一邊吃一邊誇。老太太看著我吃饭，脸上掛著微笑。“妳做的饺子很好吃，花生也是剛煮好的。”我說。我極爲欣賞，說雖然廣州街頭也有賣，但都不如她的手藝。老太太得意地說:“開店的都捨得放那麼多好馅兒？”
我邊吃邊聽，頻頻點頭。去過韶關很多次，聊過南雄的板鴨，信豐的佛手。老人也有意打斷，問我去過他們的翁源吗？我說我有。我說翁源不錯。三花梅果大、肉厚、無渣、核小、味甜、維生素豐富、糖分適中。老人點點頭，鄭重其事地加了一句:酥脆，有一種特殊的香味。
後來老太太告訴我，他們有個兒子，大學畢業後在深圳一家工廠上班。雖然，在深圳，她兒子有一套漂亮的大房子。然而，它們就像生長在自由而新鮮的鄉村空氣中的植物。如果移植到城市，他們會水土不服。所以他們一直不肯帶著兒子去深圳。她說她在農村還是自由的。這位老人養鷄養鴨。她種菜，忙著做家務。這次去韶關，只是挑了家里養的鷄鴨蔬菜換了點錢，買了些生活用品。
9點，韶關站到了。他們互相幫助下了公共汽車。我幫他們拎了滿滿一箩筐農副產品，給了他們兩箱海鮮。我特別羡慕他們，看著他們走出遠方，單純的心，單純的外表，單純的感情，讓我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，我想爲對方感到難過，也許只有在這才能品味到吧！他們對我來說並不陌生。就像他們的父母一樣，我對他們來說並不陌生。我甚至有點自負我能猜到他們沒說的話。因爲，我農村的親戚和我身邊的人，我們的生活和他們的生活基本是一樣的。
